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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科院创业投资公司董事长吴乐斌:跨越死亡之谷,科技创新产业


 

中国被冠以“科技大国”。然而,和国家巨大的科研投入相比,科技成果转化率却相对较低。“科研开花不结果”、“研发应用两张皮”的状况屡见不鲜。

 

早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学者就发现“将研究成果转化为商业产品”是制约产业竞争力提升的重要因素,即科学研究与商业化产品开发之间严重脱节。

 

这一发现在1998年时任美国众议院科学委员会副委员长Ehlers向国会所提交的报告中首次被命名为“死亡之谷”(Valley of Death)。

 

吴乐斌,常被看作“离科学家最近的人”。现任中科院创业投资公司董事长、中生北控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企业绿色发展(海口)研究院院长、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副理事长。曾任中国科学院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国家计划委员会、国家经贸委、中国科学院科技促进经济基金委员会主任。

 

几十年的研究所生涯与企业经历让吴乐斌熟知科技成果转化之路的障碍、门槛与挑战。科技创新如何跨越“死亡之谷”?从IP到IPO,如何修筑“知本”与“资本”之间的运河?如何搭建产业创新四位一体模式?

 

本期盛景大咖谈,吴乐斌带来了重磅分享,这也是“盛景2022百场直播系列”中的第99场直播。

 

以下为精华内容整理,enjoy ~

01

在知识和资本之间挖一条运河,

跨越死亡之谷

 

中国进入到高质量发展阶段,根本要靠科技创新。科技创新最上游是基础研究,再往下是应用研究、技术开发、企业应用或者产业发展。

 

成果转化是整个科研活动的最后一个环节,转化做得好与坏决定了上游的科研活动。同时,成果转化又是产业,位于企业发展的上游。

 

也就是说,科技成果转化,位于科研活动的最下游和企业活动的最上游。如果成果转化做好了,会引领上游的科研活动向着市场的方向走。而对于企业来讲,相当于从源头、基因、组织里带有创新的基因,进而使得我们国家整个经济社会实现高质量发展,走向世界强国。

 

但科技成果转化,一直被业界称为“死亡之谷”。从一个专利或实验室的成果,到批量定型生产,这中间存在超高死亡率。

 

“死亡之谷”在空间上说,是科技成果离开大院大所的大门到市场的进门,这两门之间的位置。从时间上说,是科研经费要用完了但是市场投资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也可以称之为一个企业经费的青黄不结的时候。

 

从全世界范围看,美国为跨越 “死亡之谷”做出的努力值得借鉴。

 

第一,美国出台中小企业创新研究计划 SBIR,把研究成果/项目送出院所大门。这项计划规定从每年度的科研经费中,提取一定比率(开始是 0.2%,后提升至2.5%),用于支持科研人员撰写科技成果的商业计划书;确定各项技术指标和参数,解决技术质量的稳定性问题,并规定所有的产品都要进入市场,推动政府采购首件新产品。

 

第二,制定中小企业投资公司计划 SBIC,负责为美国中小企业的增长、扩张和现代化提供产权资本和长期的债务融资,用政府的信用解决了科研项目早期市场的钱,也解决了社会投资者利益风险的对冲问题。确保科研成果出门有人收,进门有人接,而且背后都是政府的钱。在科技成果转化最早期,最有不确定性和最有风险的时候,用政府的手伸到市场里。

 

第三,制定《拜杜法案》。该法案明确,大学、研究机构能够享有政府资助科研成果的专利权,如果两年内不能被转化,权利归科学家。这解决了之前由政府资助的科研项目获得的研发成果,不仅收益权归政府,而且一切的后续性研发也不可以由发明人独享的问题。

 

美国经过五十年代以来的探索,解放科学家,通过SBIR把成果送出门,再通过SBIC把成果接进门。大幅度提高了科技成果转化的比率,也帮助科技成果跨越“死亡之谷”这样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地带。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包括微软、高通在内的知名美国科技企业,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得到了SBIC、SBIR计划的支持。

 

02

产学研一体化,

新型举国体制推动科技创新

 

2021年11月,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决议强调,“坚持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健全新型举国体制,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加强基础研究,推进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和自主创新,强化知识产权创造、保护、运用,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和世界科技强国”。

 

我认为,由政府倡导、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组建产、学、研相结合的联盟,是新型举国体制促进科技创新、推动科技成果转化行之有效的举措。

 

产学研是一个产业链上高度依赖的不同方面,很多情况下我们还提到产学研用和产学研用金。

 

产学研用。产学研结合以后,用户太重要了,用户决定了市场,市场决定了企业。在当前情况下,我们的用户决定了创新的未来发展方向。

 

产学研用金。金,就是金融,科技金融很重要,至少包括了投(投资平台直接投资和基金投资)、贷(贷款)、保(保险)、租(科技租赁)、证(证券)。

 

德国是产学研结合得非常好的国家。德国工业在国际市场上一直以来保持着较高的创新能力,这得益于德国推崇的机构创新原则,其中“弗劳恩霍夫模式”是其机构创新的典型代表。弗劳恩霍夫模式是一种特殊的、面向具体的应用和成果的企业创新模式,它的科研使命在于为市场提供具有相当产品成熟度的科研创新服务,使得科技成果能够迅速转化为市场成熟产品,在德国有着“科技搬运工”之称。

 

德国弗劳恩霍夫应用研究促进协会(Fraunhofer)是欧洲最大的应用科研机构,近24000科研人员(包含德国合作院校的教授与参与实习的学生与研究生)一年能够服务三千多名企业客户的委托,并完成近万项研发项目,其中2/3来自企业和公助科研委托项目,另外1/3来自联邦和各州政府,用于前瞻性的研发工作,确保其科研水平处于领先地位。经费中会有至少40%用于社会性,非商业化的科研工作。

 

03

遵循市场机制,

发挥个人创新活力

 

建设科技强国,基础研究非常重要,基础研究有两大驱动力:好奇心和社会经济发展的需求。

 

古代科技和近代科技,好奇心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在第一次产业革命以后,科技发展的动力从好奇心转战到社会经济发展的需求。在这种动力的推动之下,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科技创新。

 

我们确实需要重视基础研究,探讨如何把社会经济发展需求和科学研究的活动对接起来。

 

美国的基础研究以科学家的自由探索作为主要模式,所以美国提出了PI制。

 

PI的全称是Principal Investigator(首席研究员),以一个PI为核心组成研究组,适度配备人力、装备、资金等资源,开展研究活动。对PI实行Tenure Track管理,研究人员在完成博士后的研究经历后通过竞聘进入助理教授岗位,开始担任PI,组建独立的研究组,在完成一个或最多两个任期进行国际同行的评议后,评议结果不理想的PI将被要求离开工作岗位,获得同行好评的就可晋升副教授而进入终身教授序列。

 

欧洲、日本、前苏联和我国在上个世纪的研究院所和大学基本采用室(系)主任负责制,即一个研究室在主任的领导下,进行包括人力、设备仪器、资金等科研资源的配置。

 

PI 制的优点是及时释放年轻科学家的创造活力,不足是不利于“任务性”科学难题的协作研究。自由探索类基础研究非常适合PI制。主任负责制模式的缺点是容易出现论资排辈,压制年轻人,创新活力不足,优点是便于开展大课题的协作研究,比较适合应用研究工作。

 

但不管是哪种模式,基础研究之后,一定要和产业、市场对接起来。进入到应用阶段以后,一定要相信市场的力量,要发挥出个人创新活力,重视个人无边界的自由探索。

 

要充分尊重科技创新的规律,构建自己的创新生态体系。科学无边界,任何所谓的封锁,都不利于科技创新活动。科技创新本身,是造福于全人类的,属于全人类的共同命运。长远来看我们有自己的体系,做出了我们的创新,我们也可以回馈给全人类。

 

04

科技成果成功转化的四个条件

 

投资科技成果,实际上是人、财、物三个方面。

 

“物”就是可转化的科技成果,我认为至少要具备以下四个条件。

 

第一,要有明确的市场定位。科技成果需要回答“解决市场的什么问题”,这个问题可以简单表述为四个字——新、精、廉、特。

 

新:产品是不是市场上没有的。技术创新主要三个类型:集成性创新、继承性创新、颠覆性创新。

 

精:产品的质量是不是优于别人?质量是立足之本。

 

廉:产品是不是比别人更加便宜,且便宜20%以上。

 

第二,原理或方法要符合基本的科学原理。上个世纪末,特异功能现象在全国闹得沸沸扬扬,当时,我听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周光召先生说了一句话:“违背基本科学原理的东西我从来不看、不听、不信”。他的这句话给我很大启发。看一个技术的时候,必须遵循前人公认的基本原理。

 

市场上时有违背科学原理的“技术”出现,有些甚至受到投资者追捧。比如上世纪末在我国的“水变油”事件,以及在美国颇受关注的“滴血验癌”事件,这都是违背基本科学原理的骗局。

 

第三,技术具备良好的可重复性(CV值)。在产品质量指标中,科技企业需特别关注产品或技术的变异系数CV值。CV值就是产品的基本稳定性。

 

第四,具备行业准入资质。科技成果需要具备行业的准入资质,特别是某些行业必须具备专门的许可资质。技术、产品跟行业的门槛格格不入的成果,应及时放弃。在具有准入资质要求的行业,没有获证意识的项目是十分危险的。

 

四点缺一不可。

 

筛选出具有转化价值的科技成果后,实现转化需要充分发挥“三种人”“四种钱”的作用。

 

“三种人”指的是科学家、企业家、投资家。结构生物学家施一公院士有句话流传甚广: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鼓励科学家创业。在他看来,术业有专攻,鼓励擅长科学研究的人办公司、当总裁,是把才华和智慧用到了错误的地方。我很认同他的观点,不要让一个科学家轻易创办企业,而是要为他组建团队。

 

在科学家身上,突出的一个现象就是“天才白痴现象”。他们从事科学活动是个天才,但是生活当中往往接近白痴。企业家要整合资源、整合队伍,要对接市场,更多要体现出组织能力和情商。让这样一个从事科研活动的人,担当做企业家的责任太难了。

 

科技创新、科技成果转化的活动,需要的是一个团队,不是一个人。在这个团队当中,科学家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在当中发挥科学家的个人主义,而不要让科学家代替团队,也很难让科学家领导团队,一定要让企业家起主导作用,让科学家发挥协助作用。

 

当遇到单独只有一个科学家找你投资时候要谨慎,除非你手上有跟他高度互补的团队,或者你找的团队也被他认可才可以。

“四种钱”指的是政府经费、企业投资、金融机构贷款、保险或担保。

 

05

投早、投小、投绿

投硬、投长、投新

 

未来基金投资趋势概括为八个字:投早、投小、投绿、投硬。投早投小指的阶段,投硬投绿指的赛道。

 

所谓“投早”就是要抓住早期的时机,当企业处于“三无”阶段,即无销售收入、无利润、无固定资产时,就要抓住时机趁早参投。

 

在碳中和的目标下,要依靠绿科技实现绿色发展。我将“绿科技”用4C来定义,包括Clean(清洁技术)、Computing(互联网、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Health Care(大健康)和Creative(元宇宙等创意产业)。

 

未来没有绿科技,没有绿色发展,就没有人类未来。

 

除此之外,我觉得现在可能还有一个机会,我称之为“投长、投新”。“投长”就是投长期的投资。“投新”是指投资新型研发机构和创新联合体。

 

目前为止的基金投资,主要是项目和标地公司的投资。原来是买鸡蛋的,现在有没有可能再养个老母鸡?有点像接力赛,后面一棒的人往前面多跑两步,让前一棒的人多跑两步,这个衔接可能会更好,可以使社会、市场的力量比政府的力量更早一点迈向科技创新的活动。

 

我相信,我国在前人和外国经验教训的基础之上,一定能够走出中国式现代化科技创新的路子,打造自己的生态体系,用新型举国体制探索和创造自己的科创服务工具,推动中国的科技创新。

 

尤其在当下,中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和科技最前沿的水平最接近,甚至在个别点上已经进入了引领的状态,如果再有更好的生态体系和工具,中国科技将不断攀登更高的山峰,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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